那时,他正在思虑,忽然听见孟小婉叫住了他。声音委婉灵动。
当时她说的是什么苏仁笙记不清楚了,但肯定是苛责自己“偷东西”的话。
苏仁笙被吓得心中沉甸甸的,脸上也十分凝重,想肯求孟小婉不要告诉父母自己偷喝红豆汤的事情。结果却见孟小婉朝自己巧笑莞尔地递过来一碗红豆汤。
苏仁笙诧异地伸长了舌头。
“喝吧,喝吧,不要钱。”孟小婉冲他笑着,双靥深深。
苏仁笙看着她的笑容觉得特别的安恬,“吨,吨,吨”一口就将红豆汤喝了个底儿干。
汤很甜,里面的红豆被煮的绵绵糯糯,入口即化。直到苏仁笙死的那天为止,他亦觉得这碗红豆汤是他喝过的最香甜的一碗,即便是孟小婉后来做的也都不如这碗。
但这碗汤是刚煮熟的,很烫很烫,苏仁笙没个防备又贪心地大嚼红豆,终于被烫的两腮都红肿了,嘴张的比碗口都大。
孟小婉噗嗤一笑,轻柔地为他擦拭掉了嘴边的红豆沙。此后,他们就成了好朋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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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家集的小孩儿很少,孟小婉平时也没什么一块玩的朋友。看到家附近新搬来了一个小男孩儿平时孤单的她自然非常开心。
同样,苏仁笙也非常开心。但在那段时间里,两小无猜的二人并没有对彼此产生情愫。因为孟小婉每天要干很多活儿,苏仁笙也是天天被父亲逼得头悬梁,锥刺股,难得有玩耍的时候。但他每次只要有时间就往孟小婉家的铺子跑。毕竟留给他玩儿的时间很紧迫,而杨家集又是个偏远的小镇子,一刻钟就能逛够,实在没什么去处可玩儿。
跟苏仁笙家一样,孟小婉的父母也会因为柴米油盐之类的小事儿拌嘴。俩人可以说同病相怜,所以话题也就多了不少。
因为苏家是打京城搬来的,在杨家集这样的小地方地位比较高。特别是阿笙的父亲还是举人老爷,自然被人另眼相看。孟小婉她爹想托他写幅对联帖在铺子前,本以为是邻居对方会答应,可苏父却人为给小生意人写楹联有失举人身份,明确地给拒绝了。最后还是苏仁笙自己写了幅对子送了过去。
孟小婉问他京城是什么样子的,苏仁笙挑着自己喜欢的地方给她细细地讲了。其实,那些地方都不能代表京城的繁华。但孟小婉毕竟生活在小集子里,没见过世面,苏仁笙所说的自然超过她的想象。她无比向往地对苏仁笙说自己将来也想去京城见识见识,但苏家在京城生活的那段岁月窘困至极,苏仁笙对此一点好印象都没有。他说自己永远都不想回京城了,让孟小婉十分诧异。
与孟小婉相处的日子无疑是苏仁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,可惜快乐的日子通常都不是温柔而绵长的。
苏仁笙发现孟小婉虽然认字不多,但很聪慧,还是个心灵手巧的少女。她可以将红豆做成许多种口味、造型都不同的各色点心,口感甜糯香软,最起码苏仁笙吃得甘之如饴。
孟小婉也曾想过让父母将自己做的点心拿到铺子里去卖,但爹娘担心这样风险太高,骂她在糟蹋粮食,只管熬红豆汤贩卖。
杨家集本来就小,孟家的铺子又只卖单一的商品,顾客喝腻味了便越来越少光顾,孟家的生活便每况愈下。由于请不起工人,孟小婉也不得不承担更多粗重的活计。苏仁笙见她每天都用凉水洗碗筷,担心会将她的手冻僵,就从家里偷栽了丝瓜送给她。可以说苏仁笙也是孟小婉生活在杨家集的艰难日子里的一抹微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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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时间的推移,两人对彼此的感觉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,孟小婉见到苏仁笙时会不自禁的脸色桃红,同样苏仁笙的心也会怦怦直跳。
但生性懦弱的苏仁笙不敢朝孟小婉表白,只和她保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。同时心里十分揪痛,毕竟到了及笄之年的孟小婉迟早是要嫁人的。
于是,他开始拼命的读书,努力得连父亲都感到意外。他想尽快考取功名,然后风光的八抬大轿将孟小婉娶回家。以至于他每次见到孟小婉都同她聊得很匆忙,然后就以读书为由仓促的离开了。
孟小婉却以为他年龄大了,嫌弃自己男女授受不亲,心中着实惝恍了好一阵儿。因为如此,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少了。
终于有一天,苏仁笙随同父亲去了趟亲戚家,回来后发现自家门上被人用刀刻了歪歪扭扭的“惜别”两个字。
苏仁笙不明所以,待他来到孟小婉家时却发现大门紧闭。他起初以为孟家因为其他缘由暂停经营几天,回家后一问母亲才知道孟家竟然搬走了。
母亲的回答让苏仁笙乍感五雷轰顶,心中痛苦得如同肠穿肚烂。毫无疑问,那歪歪扭扭的“惜别”二字是孟小婉刻上去的。她本不会写字,苏仁笙认为做买卖不识字会吃亏,便教了她几个。
苏仁笙心如刀绞,但他并没有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来这些,无悲无喜地离开了。
就在当晚,他来到孟家门口,在无人的街上死力地敲着铺子的大门,希望里面能有回应。然而,阒静的街道上只有他痛哭的声音。
爱人搬家促使苏仁笙爆发出了一股极大的力量,他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打听孟小婉心家的下落。黄天不负有心人,终于让他知道孟家因为经营不善,还不上借的银钱才被迫卖掉祖宅搬到更远的永安城居住了。
苏仁笙去了许多趟永安城才找到孟小婉的家。但他又怯懦了,没有敢敲门,同时也不知道究竟该以何由头拜访。他透过窗户看着在昏暗的灯光下,一对母女正相对着缝补干活,从头饰上可辨认出是孟小婉和她娘的样子,便欣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