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画屏双手捧在胸前,不好意思道:“我家小姐说了,不管怎么说,人是我们家的,这事儿就得负责到底。”若沈默是懵懵懂懂之人,必然听不懂这话的意思。
沈默不想再谈论此事,微微皱眉道:“我不是被蛇咬了么?怎么开了这么多滋补的药?”
“大夫说你常年营养不良,严重的气血两虚,”画屏板起面孔望着他,一本正经道:“被蛇毒入体之后,便引发出极重的阳虚之症,若不及时调养治疗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“没那么严重。”沈默自己也懂些医道,微微摇头道:“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火力旺,气血足,只要注意营养,加强锻炼,忌寒忌冷,很快便会复原的。”
“昨晚我家太老爷也是这样说的,还让昨天坐堂的庸医立刻卷铺盖卷。”画屏满面钦佩道:“你可真厉害啊!”
沈默失笑道:“谢谢夸奖,不过你方才干嘛要吓唬我?”
“方才说话太严肃了。”画屏摆摆小手,笑眯眯双眼如新月道:“放松一下心情嘛。”
“好吧。”沈默被她的模样逗笑了,颔首道:“继续讲吧。”
“嗯。”画屏点点头,接着道:“给你瞧完病,你父亲便要背你离开,我家小姐让马车送你们一程,还让人家跟着照应。”
沈默轻声道:“殷小姐是个厚道人。”心中还补充一句:‘确实是做大生意的料。’
“那是,”画屏瘪瘪嘴,小声道:“可你父亲坚决不同意,执意要自己回去。”沈默知道父亲是个极要脸面之人,定然不愿被人看到自己住在草棚中。
“小姐只好答应,但让车夫载着我,在后面暗暗跟着,好记下你们的住处。”画屏面露不忍道:“结果看你父亲在一条胡同里几经徘徊,最后还是掉头回来。我们赶紧躲开,好在他行色匆匆,没有发现。”
“便见他原路返回,又回到永昌坊,在沈家台门前停下,犹豫了好一会,才上前叫门。”
画屏的讲述虽然不甚详尽,沈默却见微知著,能清晰感到在那一刻,父亲心中的纠结与痛苦……大夫说绝对不能受潮了,他便不愿背自己回到河边的小草屋;但天下之大,屋舍如云,身无分文的父子俩却再没有立锥之地。
无奈之下,沈贺只好硬着头皮到本家求助。他确实是无计可施了……以沈贺的书生气,但凡有一线希望,这个‘求’字是万万说不出口的。沈默可以想象得出,在叩响沈家大门前的那一刻,老头心里是多么羞耻。然而最终为了救他,老头什么颜面都放弃了。
寄人篱下,忍受白眼,都是为了他啊!
沈默的心里乱极了,连画屏小丫头什么时候走的,走前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。那碗香喷喷的鸡汤搁在床头,早就没了热气,结一层清亮的浮油在碗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