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梁氏站在她侧前方,穿着一件襦裙,也把手拢在袖子,背拱着,看不清脸。
坐在长条桌子后面的老者始终没有说话,只是两手拢着袖子低着头,瞧着地面,也不知是在想心事,还是被人逼债没脸见人。
这时,天已经差不多黑了,茴香从左少阳肩上接过药背篓,快步进了隔壁厢房放下,又出来,穿过大堂,到另一边厢房里。很快,厢房亮起了一盏昏暗的油灯,慢慢的飘了出来,却是茴香举着,走到长条桌子前,把油灯放在桌上。对老者道:“爹,弟今天爬山崖采药,失足摔下来,摔破了头,您给瞧瞧吧。”
父亲左贵还没说话,母亲梁氏已经惊叫着跑了过来,扶住左少阳肩头,仰着脸上下瞧:“忠儿,你摔着了?厉害不啊?给娘瞧瞧。”
左少阳接着昏暗的灯光,看清了这满是皱纹的脸,如同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坡,浑浊的一双眼睛努力睁大了,瞧着他,满是惊慌。
左少阳想叫一声娘,可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妇人,怎么都叫不出口,只是含混地嘟囔了一句:“我没事,破了点皮。”
左贵终于抬起了头,瞧了瞧左少阳:“坐下来,为父瞧瞧伤在哪里了。”
左少阳坐在长条桌子旁边的圆凳上,弯腰低头:“后脑勺,破了一道口子,出了点血,没事的。”
左贵伸出两只枯瘦的手捧住左少阳的头,就着那盏昏暗的油灯眯着眼察看着:“嗯!是有道伤口,还挺长,不过已经愈合不出血了,感觉怎么样?头痛想吐吗?”
“不想吐,头也不痛,我没事的。”
“把手给我,我摸摸脉。”
左贵拿过左少阳的手腕,一手捋着花白的小山羊胡子,一边凝神仔细把脉,片刻,缓缓点头道:“嗯,脉象平和,没什么事。”
茴香插话道:“还没事啊?爹,弟弟摔得肯定不轻,他都……他都记不得……,唉,等一会再跟你们说!”
那逼债的房东站起身走了过来:“你们先把房租给了,再慢慢聊。我也要急着回家呢。”
梁氏苦着脸道:“三娘,我们是真没有啊。”
这少妇就是他们贵芝堂租房的房东,姓赵,排行老三,人称赵三娘。
赵三娘冷冷一笑:“那好,好好说看来是不成的了,如果是这样,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,这结果我也预料到了,今晚你们就搬家!立即搬走!”
“搬家?这寒冬腊月的您让我们搬哪去啊,我们贵芝堂租你房子开药铺,也有好些年了,倒也有些个熟客经常来看病,要是搬了,一来找不到合适的房子,二来,这熟客也就没有了呀。”
“这我管不着!你们要吃饭我也要吃!总不能陪着你们饿死吧?你们总共欠我九千文,既然你们拿不出钱,就用药材还账好了!”
梁氏和左贵都吓了一跳,相互看了一眼,梁氏苦着脸道:“三娘,这些药都是我们借钱买的,您要是拿走了,我们可怎么办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