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齐声赞妙,惟有左侧旁席两名奇装异服之士,不发一言,神色淡然,仿佛眼前之事与己无干,即使是场中数十名秀美歌姬翩然起舞之际,也不拿眼望上一眼。程大人本是府中常客,也不识二人。借斟酒之机,悄声问旁边之人,结果谁也不识。
程大人见两人身材甚是修长,坐于堂上都比他人高出一头,皆穿一身极其宽大的粗布白袍,一人年约四十上下,铁青个脸,好似人人皆欠了他银子一样,哪里有一分高兴的模样。另外一人看上去好似苍老至极,双目微闭,根本不理会堂中之事。
借着酒性,程大人歌舞一完,摇摇晃晃地**到了两人席前,举杯上前,道:“两位兄台,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,你们哭丧着脸,岂不是不给王爷面子?来来来,本大人敬你们一杯,大家高兴高兴!”
“大人请!”中年人面色微变,正欲发作,身边老人张开双目,微微一笑,端起案上酒杯,迎了上去,那中年人心中虽是不愿,也只得举杯一饮而尽。
信王宇文显此时见状,忙对身边两名陪酒歌姬丢了一个眼色,两女忙上前去,将醉态可鞠的程大人搀了回去。这时候堂后闪出一人,在信王耳中低声说了两句,信王面色一变,也不顾得礼数,匆忙离席而去。
转过后堂,只见一文士迎了上来,附耳说了几句,信王面色一下沉了下去,黑得可怕,想了一想,对文士低声说了几句,顷刻之后,两匹健马从府中后门急驰而出,马背之上,依稀可见是两位身着白衣之人。
天上没有月亮星光,乌云密布整个天空,夜风吹拂着树林,发出凄厉的声音。罗衍心头泛起一阵无力的感觉,自然想起了“风声鹤唳,草木皆兵”的典故,想不到他方迈入先天至境,就沦落到国破家亡,亡命天涯的地步,虽说父亲早已经预见了这一天的到来,不过时间来得更快了一些。物腐虫生,此乃天地至理,他就算将家传武学修至天下无敌的地步,也丝毫改变不了天下间的大势,唯一能做的就是能保住自己与公主的性命而已。
这是十余年来,他第一次感到他勤修苦练的武功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,不过下一瞬间,他停住了脚步,背上负着的昭华公主也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了些须,鼻中微哼一声,小声问道:“又有追兵?”
罗衍摇了摇头,这几日他找荒芜无人之地朝西行去,昼伏夜行,行踪十分隐秘,应该无人知道他们二人的行踪。不过前面小山却给他十分不舒服的感觉,在漆黑的夜空下,呈现出无边苍白荒凉的死寂。
突然之间,他心头一震,只见一道人影从小山上冉冉飞出,如同没有形质的幻象飘上半空,但忽然落在他面前。
这人影面孔乍有乍无,整个模样宛如烟云,在风中变幻不定,无有定形。不过罗衍至少看见他只剩多半边身子,全身上下白森森地笼罩着一层微光,全身骨瘦如柴,整个前胸已经腐烂,露出血淋淋的五脏,上面却顶着一个肥胖浮肿的大头,还咧着一张阔口,口中一条大半尺长舌头垂到喉咙下面,喷着白沫,双眼鼻孔等模模糊糊,似乎被鲜血污染而瞧不清楚,再衬着头上稀落落几根短毛,越发使人烦厌作恶。此时风声更凄厉,仿佛从地狱传来一般,四周气氛立刻显得无比诡异阴森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