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此刻,在没有任何人能注意到的时候,他才在一贯的温吞和冷漠之中,显出一丝孩童般的天真来。
轻轻喊道:“嘭!”
五指张开的同时,恰好是祝融之种爆开的时间。
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这场爆炸,令它无法扩散,只将左光烈的尸体炸成无数碎肉。
赤红焰花在小小天地里尽情绽放,极璀璨于一瞬,纳绚烂于一方。
这极致的美丽,只为他一人独赏。
李一的嘴角微微翘起,但只一瞬便收敛。
烟花已尽了。
他也不看左光烈的尸体都留下了些什么,更无丝毫留恋,身纵剑光,瞬息远去。
……
从始至终,发生在无名破观外的这场战斗中,无人向破观里投去一丝注意。
于强大的修者而言,对弱小的庄国难有一顾。对于庄国的三千里之地来说,枫林城也渺小如尘。而即使于小小的枫林城本身,郊野的这处破观也早已被人遗忘。
但这个残破道观里,却并不是没有人。
那是一个奄奄一息,已经只等死亡的乞儿。
他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并且也正在等待中,但是他还没死,并且从头到尾“听”到了这场精彩绝伦的战斗。
当战斗结束,一切都归于安静。
他还活着。
他或者是幸运的,但幸运这个词与他又如此不协。他褴褛的衣衫、枯瘦的病容,甚至是几近游离的呼吸,都在阐述着不幸的定义。
但他毕竟还活着。
他想了想,努力一个翻身,从供桌底下滚了出来。
他咬着牙,用尽所有的力量,努力地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。
他毕竟站起来了。
从供桌前挪到道观外,一共有一百三十七步。
从道观门口挪到左光烈的尸体前,一共三百二十四步。
乞丐默默数着他挪动的步子,不停地告诉自己,就快到了。
就快了。
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,都在颤抖。
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他前行。
他惊人的毅力并无观众。
现在他站在左光烈的尸体前,这场跋涉终于到了尽头——如果那一堆碎肉还能叫做尸体的话。
他缓慢地、缓慢地蹲了下来,蹲着太费力,所以他索性坐下。
他真的病得很厉害,从那些令他面容难辨的污迹中,依然能看到虚弱的惨白色,
他的手甚至也在颤抖。
颤抖着在那一堆碎肉里摸索,摸索。
碎肉,碎肉,骨茬,断裂的某种金属,碎肉,指骨,认不出来的半块木骸……
一个瓶子!
翻开那团无法认出原貌的血肉,发现了这一个半截的玉质瓶子!
瓶口部分全被炸去,只余半截瓶肚。
乞丐压抑着自己略显粗重的喘息,将这个玉瓶拿到面前来。
他小心翼翼取下塞住瓶身的一块碎肉,往瓶底看去。
他看到了瓶中仅剩的、一颗乌溜溜、圆滚滚的丹药,呼吸停滞了。